续写内容
夜市像被人暗暗拧了一下音量，吵闹往回收半寸。我指尖扣住护符的棉线，线头盘在掌心冒汗。祁风站在灯前，白衬衫的袖口折得很整，指尖落在旧灯的铜圈上，像替它抚一抚年岁的褶子。
“借我调一格。”他说得客气，声音不高，正好让摊面上下都听见。
我把护符往袖里推了推：“摊灯只照货价，不照人。”
他笑，笑意很薄：“今晚照个价，你明天也许能省条命。”
微信震了两下，晚晴连发三条：黑潮提前十五息。别让他调到三刻。你把灯口朝左二分。
我顺手去掰灯口，祁风的手比我快半指，轻轻往上一提，灯腹里的影子就醒了。那是祖母留的旧灯，玻璃有裂，裂缝里夹了两截碎字——像被人从书页上抠下来塞进去的骨头。灯一亮，摊下的木板“咯”地一声，封在底下那只见不得光的影浸了一口气。
夜市的人潮不散，像浪头在腿边打，鞋底被潮气贴住。糖葫芦的红亮在我余光里一闪一闪，油烟的味道被风削薄。灯的光不暖，它把东西照得干净，干净得没余地。祁风把刻度往右推到“一刻半”，我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下：“三刻上去，我摊要闭。”
“我替你付灯账。”他像是在讲一单稳妥生意，“你替我付影账。公平。”
我看他：“你这账本翻起来都不带手抖。”
晚晴又来：我两分钟到。先用价签挡灯。
我把摊前的价签往上一架，旧灯的光从纸边划过，灯影里浮出四个字——顾衡摊主。那四个字像被盐水泡过，笔画发软，却不散。祁风垂眸，也没阻我，像是允许小孩先把手里的玩具摆好，再从容一一拆掉。
“这灯，”他随口问，“谁教你用的？”
“祖母。”我答，“她说谁调灯谁付灯账。”
他点头，温雅地狠了一下刻度，铜圈稳稳地走到“二刻”，灯影里的四个字忽然瘦了，像被抽走一笔。我掌心一凉——那笔是我名里的竖。祖母当年没写全，我一直知道，却没敢让人知道。
黑潮提前到了。很早，很黑，不是颜色，是秩序。摊道尽头的霓虹像被拔了插头，电光在玻璃里游走，没再出门。有人停下脚步，说话声低了一度，像自动给夜市让路。我的护符发烫，棉线里的小结一颗颗烫出汗。
晚晴的车刹一响，风衣一甩，人到了，手机别在耳后：“灯给我。”她话短，手却稳，抬手就把灯口锁回左边二分，玻璃里的碎字撞在一起，“啧”了一声。
祁风不拦，她看他一眼，架起价签：“今晚黑潮提前，城南的影都往名上咬。你要照名，挑个你自己付得起的。”
祁风笑得礼貌：“我挑的，一向对得起价。”
他把铜圈往上推到“二刻半”，灯底透出一层细密的字影，像账本翻页。影在摊下缠着木脚，悄悄探出一寸，薄薄的，没重量，却把我鞋底贴住。灯光一落，我笔名的两个字先浮出来，旧网文用的那个，俗得要命，用来挡灾，一直挡得过。祁风稍一敲玻璃，笔名的笔画被灯影里的碎字纠正——字骨认得正字，不认懒字。
晚晴手里夹了一根火柴，没点火，当笔用，在价签上补了一划。我抓住她手腕：“不能补。补完它就真了。”
她撇我一眼，嘴角含了句脏话，忍住没说：“那你给我一个假的真。”
我把护符里藏的那张旧收据抽出来，祖母的字很尖，写的是摊收一盏灯、一缕影、付三笔名。收据的下沿有水渍，字被泡掉一撇一捺。我把收据塞到灯下，“不见不闻”四个字正好压在我的名上。灯光往里一钻，像在挑字，挑着挑着，它停了，停在“不”。
祁风抬眼：“用祖母的字挡你，顾衡，你真不孝。”
我没说话，灯光一挪，摊下那只影像被人叫了真名，它动了，往上。木板发出一声低低的啸，差点把我的牙震松。我把护符线绕紧，手心被勒得发麻，晚晴的火柴在价签上轻轻点了一下，完全没火，却在光里留了一粒暗影。灯吃影，影吃名，这一粒影偏偏卡在灯的喉咙里。
祁风看见了，他不急，哪怕黑潮在背后吞街，他还像在讲课：“这灯不是照人，是照账。照你欠的，照它欠的，照祖母当年的缺笔。你把竖留着，一直没补，就是为了今晚。”
我笑了一下，笑给自己：“补竖要钱，你知道我稿费。”
晚晴翻白眼：“我替你补，写得比你正。”
我摇头：“正字贵。”灯里的碎字又咬了两口，把祖母收据上的“灯”咬成了“归”。我心里一沉，祖母这盏灯不是照名，是归名。谁被照到，谁把名字还回去。
祁风手指轻轻扣在铜圈上，像敲门：“归给谁？”
我看他：“归给买灯的人。”
他笑意含在眼角：“好，我买。”
“摊不卖灯。”我按住灯，护符的线在指背拉出一道浅痕，“摊卖糖，卖旧器，卖祖母讲的旧话。不卖灯。”
黑潮贴到了摊边，像一条没有实体的河，潮气从地砖里往上冒，过路人的鞋跟在影里窝了一下，马上被放过。我的灯光像一条细线，被潮水反复舔，始终没断。祁风不再推刻度，他把指尖放在玻璃的裂缝上，裂缝里的字骨滑了一下，灯影忽然翻到另一页——祖母的名，瘦，竖也缺。
我心里一凉。晚晴直接骂出来：“你动祖母的灯账？”
祁风还是那种温雅：“我动灯，不动人。”
我把护符抖了两下，把棉线最靠近手心的一颗结扣到玻璃上，结影在灯里放大，像一枚暗黑的月。灯光往回缩了一指，祖母的名退回去了。影在摊下笑了一声，笑比风还淡。
“顾衡，”祁风叫我名，“你的字少一竖，少得不是随便，是有人替你少。”
“她年纪大，手抖。”我说。
他看了我一会，像是终于给出报价：“我今晚不调到三刻。你给我下一次的灯。黑潮后，城北有一场，你把灯带去，给我调。”
晚晴马上插话：“不调。城北不归我们。”
我把护符的线收回袖口，价签落下，灯光只照到糖葫芦的冰亮上。我看祁风：“我摊规矩，不赊。”
他笑：“那就现金。”他指了指手边那套铜圈，“你的竖，我替你补。价不高，一条命。”
夜市外的风在墙角绕了一圈，带不走灯光里的细小噪声。我把灯口彻底朝左锁到二分，玻璃里的字骨安静下去，碎字像鱼，集体向深处游。黑潮贴在我们脚背上嗅了嗅，没找到正字，往别摊去了。
祁风收回手，像从没碰过灯。他往后退一步，避开潮气，礼貌到最后：“你摊规矩我记下了。你祖母的也是。今晚不买。明天还来。”
他转身的时候，我看见他的后颈上有一道浅浅的光痕，像被谁拿灯照过。晚晴用车挡住他的路，目光直爽：“你敢再动灯，我敢把你手指都当价签钉上去。”
祁风笑，没回话，绕过她。潮气给他让路，像认识人。
我收灯，玻璃在我掌里微微烫。我把收据重新塞回护符下。摊下那只影又叹了一口气，像饿了。我给它一颗糖，糖在影里融得很慢。
晚晴坐在摊后，给自己点了根真火柴：“你祖母的灯，是归名灯。”
我嗯了一声。
“你欠的不是影，是一笔竖。”她盯着我，“你要不要补？”
我看着夜市把吵闹又拧回去，拧到刚刚的热闹。我把护符系得更紧：“暂时不补。”
灯在我指尖轻轻一颤，像听见了。它没再照我的名，却在玻璃里留下一个细小的影字——明夜见。
情节发展说明
- 夜市对峙升级：祁风提出调灯，试图用旧灯照见顾衡真名，提出“灯账与影账”的交易，冲突加深。
- 黑潮提前压境：夜市秩序被黑潮扰动，灯与影的关系被激活，紧张度上扬。
- 灯的秘密揭示：旧灯为“归名灯”，不仅能照真名，更能追索名的欠账；顾衡名中缺一竖，为祖母故意留缺以避咬名。
- 技术博弈：顾衡与晚晴以价签、收据、护符结影等细节控灯刻度，防祁风调至“三刻”，以假挡真、以缺避归。
- 结尾悬念：祁风退而不散，提出下一次调灯的约；灯内留“明夜见”，为后续冲突铺垫。
风格匹配度
- 语言节奏：短句密集、场景切换迅速，符合快节奏。
- 叙述语气：第一人称克制幽默，对白简洁，人物性格稳定。
- 都市奇幻质感：夜市、人潮与“灯/影/黑潮”的规则交织，保持原设定与风格统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