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渡黄河
时代背景
元末明初，朝堂易代之前夜，战火、瘟疫与饥馑交织。北地盐道与漕运线成为众人争夺之命脉，沿黄一带连年冻旱、粮道时断时续。朝廷法令严苛却力不能及，地方豪强与隐秘江湖势力竞相填补权力空隙。江湖门派林立，商帮镖局四出，朝廷军政体系与民间自治力量交错成网。此中，**“义”与“法”**的张力，成为所有抉择的刀锋。
主要江湖格局：
- 门派林立：清风观（以律训为宗，重“息、定、剑”三修）、清岳派（山中剑门，剑式清峻）、云衡医馆（以医入武，针法与养生齐法）、渌水书院（文以载道，兼教身法阵术）。
- 朝廷势力：行省都司、盐课司、河防营，权力多头且互相掣肘。
- 商帮镖局：凌水镖局（善水路押运）、广义商行（粮盐两行俱通）。
- 隐秘组织：鹤骨堂（以鹤骨为名，操控盐道黑市，联络暗舟与码头势力）。
时代特征：旧律残存，新制未立，官与盗之间多有暧昧地带。救灾粮、军粮与盐引票簿交织成暗潮，民生凋敝，惟侠义尚可为灯。
主要人物
沈长风
- 身份定位：落第县吏转浪客剑师，曾受清风观外门指点，以律法为圭臬，以仁心为刀鞘。
- 外貌特征：廿八九，眉目修长，神情沉静，常着素青长衫，背负一柄旧鞘青锋。
- 性格特点：慎言守礼，不轻犯律；见弱则怜，遇强不屈。心存“法”之敬畏，亦信“义”之不负。
- 武功特长：内修清风内诀，外习清风十三式，以听风辨势、以虚破实；轻功“浮柳步”，擅借器物之力成短跃。
- 成长轨迹：自县学落第，入衙为吏，因揭一桩贪墨遭排挤离职，转而行走江湖。本志为扶明法度，今肩护救灾粮，追查漕线上失踪案，于“法”与“义”之间求一线通途。
顾晚棠
- 身份定位：行医女侠，云衡医馆弟子，游诊天下，救死扶伤。
- 外貌特征：二十五六，眉清目秀，眼神沉稳有光，携青瓷药箱与针卷，衣衫利落不饰繁华。
- 性格特点：冷静果敢，心软手狠；对疾病与人心皆能诊断。对“法”尊重，对“义”坚持。
- 武功特长：衡脉十三针、回春诀与“玉衡轻身”，针入不见血，药到方缓痛；擅以气御针，封穴止血、开窍回阳。
- 成长轨迹：幼年疫疠中失母，拜入医馆。此番沿黄而行，为查疫源，欲救回被掳的义诊童子，误入漕案暗流，与两位陌路之人同舟共济。
段霁
- 身份定位：边军叛逃校尉，自负军令状与罪名，实则为查上峰贪腐以洗脱自身与袍泽之冤。
- 外貌特征：三十出头，肤色黧黑，肩背旧伤，眸似寒星。行止带军旅气象，语少而锋利。
- 性格特点：守纪若铁，遇乱则断。对“法”有失望，对“义”有执念。信“军令如山”，亦知“山可塌而民不可弃”。
- 武功特长：军中硬桥硬马内劲磐石劲，行军身法“踏雪步”，擅器械与绳索攀援；对阵法调度有敏感直觉。
- 成长轨迹：边关制敌屡建小功，后因揭发军粮短缺被反咬负罪出逃。此行藏身粮船，为寻证据，亦为护粮济民。
白鹤翁（反派）
- 身份定位：鹤骨堂堂主，操控盐道与黑市，结交部分贪官与码头势力。
- 外貌特征：须发如雪，身形清癯，常凭一根白鹤羽骨拐杖行走，笑音轻而寒。
- 性格特点：表仁厚、里刻薄；善谋布局，嗜用火油、连弩与暗舟制敌。
- 武功特长：内劲“鹤骨劲”（以硬破软，以快破缓），身法“鹤影游身”；常以器械杀伐，轻重相济。
- 成长轨迹：旧时货行掌柜，一朝被逼入黑，自起堂号，以盐为刃，逐步侵吞沿黄暗市。意在借权力更迭之际，壮大私域。
情节概要
开端
黄河风雪夜，救灾粮船于渡口待发。暗流涌动，粮船上集结镖师与民勇。沈长风受托护粮，顾晚棠随行行医，段霁隐于船中以寻军粮贪墨证据。鹤骨堂暗舟突袭，以火油与连弩截击。三人初互不信任，却在生死刻中以船为阵同守。是夜之后，三人缴获“鹤骨令”与官封盐引残片，疑云初起。
发展
三人南下至河清府，一路抽丝剥茧：发现盐课司、河防营与地方豪右勾连，救灾粮被以“盐引抵工”的名义转移。顾晚棠查到疫源与被掳童子与盐仓发霉夹带有毒霉菌有关。段霁寻得军粮账册，证其上峰私放盐利换军粮，致边关空虚。沈长风在法与义的抉择中，既要守护法度之线，又不得不越界取证。三角信任逐渐重建。
高潮
三人潜入“广义商行”暗仓，遭遇白鹤翁亲至设伏。鹤骨堂以“鹤影四宿”布连环阵，火油、弩机、索网三层交织，几断人路。沈长风以清风十三式破解弩阵要枢，顾晚棠以药引烟雾逆风翻灌，段霁以军阵分进合击，唤醒城中百姓击鼓鸣金。城与江湖，法与义，在一场火与雪的对照中正面碰撞。
结局
白鹤翁伏诛，背后权势被撼动。段霁洗脱冤屈，重归军籍；顾晚棠救回义诊童子，重编疫病方书；沈长风汇总证据，递呈新政使者，使“法”得以照见百姓。然法网仍疏，江湖未靖。三人负伤各散，待新朝之初再会，誓以各自之道，守那一线生民之灯。
精彩片段
一、风雪夜护粮（开篇章节）
黄河在夜里冻得像一条吞没呼吸的铁蛇，冰凌叠成牙，风如刀子似的从对岸割来。渡口漆黑，惟有两三盏风灯被雪裹着，光芒在大风里摇成一朵孱弱的花。五只粮船并排系泊，船舷挂着“救灾”二字的旗帜，被霜裹了盐。船上是从各处拼拢来的镖师、民勇与短工，衣服、刀鞘与热气混在一起，凝成一股紧张的气味。
沈长风立在艏首，手指抚过旧鞘青锋。他习惯在风起时闭一闭眼，听风的方向，辨冰凌的裂纹。他记得县学时的旧典：“律者，限人之过，恤人之困。”此刻，他看见的是一船船冻得发紫的手、一个个等粮等到心里生出冰渣的乡民。他把这句旧典压在心里，像压住即将翻卷的雪花。
“林镖头。”他说，声音很轻，却穿过风落在人的耳里，“今日风猛，夜深，不必离岸太快。把粮袋堆在船舷内侧，做墙。弩来有挡。”
“沈公子说得有理。”林镖头年过四十，鬓角早生霜花，抱拳应了一声，“只是河道守备催令紧，晚了怕有人做文章。”
话音未落，顾晚棠从暗处出现，怀里抱着药箱，额前几缕头发被风吹得飘起，眼睛却亮得清楚。“再晚一刻，也要把冻伤处理好。”她蹲下替一名青年短工按诊，指背在对方手背上一拂，银针从袖中滑出，轻轻一颤便没入穴位。“两人抬去暖棚，莫让他睡死。酒暖一口，脚底上灸，三炷香的工夫可转。”
那青年“嗯”了一声，眼窝里泛出一点疼痛后的清明。几名短工忙不迭点头。顾晚棠抬眼，见沈长风目光温润，靖定而无火，点头道：“沈公子，风里夹着油腥味，还带一丝盐膏气。河中有不干净的船。”
“你也闻到了？”沈长风对风极灵，嗅知油味从下游夹水而来。
另一边，一个披着旧氅的汉子正抬手检查桅绳。沈长风眼角一跳，足尖轻点，像一片落雪无声掠过去，伸指轻扣那人腕脉。那人腕下筋骨如铁，劲力收敛不散，用粗糙的声音道：“借力上桅，点一盏火，风大，需高处看河。不是恶意。”
“军中出身？”沈长风问。
“段某。”那人抖开氅衣，露出军中的旧护肩，眉目冷硬，“借此一处，算是还边关欠下的粮。”
两人对视一息，隐有火星，转瞬俱散。沈长风松手：“上去吧。先系腰绳。”
段霁从腰间解下绳带，一圈一圈缠上桅身，像一头沉默的生兽在夜色中攀升。他上到桅顶，拔出火石，搓出火星，点燃一盏高挂的风灯，灯火被风一扯一缩，在黑夜中钻出一点坚硬的光。这时，河面深处传来一声极细的木吟，像有谁在牙缝里“吱”的咬了一下。
“冰凌崩了！”林镖头面色一变，正要招呼人，黑暗里，忽有十余只低矮的黑船，从冰影缝隙里像鱼一样透出，低矮的船蓬涂着油布，不反光。第一只黑船上，有人吹了一声短促的哨子，接着，一串火星从对岸某处连珠般跃起，落在黑船上，火油火光腾跳，齐齐朝粮船逼来。
“鹤骨堂！”有镖师低骂。
一阵连弩的哧响，像雨打芭蕉，无数铁矢带着冷亮的光扑面而来。林镖头一声“垫！”两侧短工照沈长风之前之言，将粮袋倒竖成墙，“咚咚”地插在船帮内侧。矢声叮叮当当刺入麻袋，舷侧只是一阵抖。
沈长风右掌执鞘，左手托柄，青锋出鞘半寸，风声被剑刃切成极细的丝。他脚下“浮柳步”一展，人影已到前甲板最突的位置。第一排长钩挂在绳索末端，朝他胸口勾来。他身形微侧，剑身一倾，清风十三式第一式“拂柳”轻轻一抹，“叮叮”两声，钩头落水，水花被风卷成白线。
第二式“掠雁”，剑尖似掠过水面，连挑四矢，矢头偏离寸许，插在船侧的牛皮罩上。第三式“回澜”，他躯干一折，剑略回削，将一只燃着火的油罐敲得斜飞，坠入冰缝，火光在水下“嗤”地一收，烬色化开。
黑船上弩手不慌不忙，四列错落，凭箱而立，弩臂同时回转。是“方阵弩法”的变形。沈长风看了半眼，知道这是鹤骨堂常用的“鹤翎弩阵”，以四角为枢，交错掩护。他右足轻点，借船板弹力直上半丈，剑如清风，在弩臂交接的枢纽处斜斩而下——第六式“剪羽”。“咔”的一声，弩臂断作两截，弩弦回弹，把两名弩手的腕子震得发麻。他落回船头，不贪功，身形一展，已回到甲板心处，手中剑势蓄而不发。
“舱下那口救灾帐册，护好了！”他对林镖头短促吩咐。林镖头抱拳，大吼：“粮袋再厚一层！”
黑船又近，火油味浓得发呛。顾晚棠已移至二号船，奔跑中手稳如旧，她在一名被弩矢擦伤的大汉臂弯上摸到动脉，银针如细雨落下，针柄颤成一线光。两针封止“曲池、合谷”，第三针落“膻中”，血势立缓。“你，撕成两条布。”她指旁边一个短工。短工手抖得厉害，她眼睛里不带斥责，只道：“他流的是热，你怕的是冷。手快些。”短工的手居然不抖了。
“火油呛肺，取淡盐水漱口，再覆湿布。”她掀起药箱，拧开一只青花瓷瓶，药香压住了半天的风雪味，“再拿黄泥沙，遇火覆盖，不许浇水！”
段霁在桅顶，风从他耳旁尖叫而过。他握住桅杆，目光越过冰凌与火光，看见黑船后方有两只更低的暗影，形貌像“鸹合舟”，便用以拖拽破冰。他解下腰旁短弩，扣了三箭，对着那两只暗影各射一矢，第三矢射向暗影与冰缝之间。三矢连成一线，冰缝“咔”的一声扩大半寸，鸹合舟一偏，拖拽的绳索崩成蛇。他立刻将火折点燃，塞进事先绑在桅顶的油包里，扑地一点，一朵桅顶烽火猛然喷张，火舌窜出二丈多高，像一根初生的旗杆。他以肺腔之力发声，压过风雪：“河上遇盗，烽火求援！”
烽火冲天，远岸隐隐有角声，如沉睡的村庄拍拍胸口，开始醒。
黑船被火光照亮，鹤骨堂一名持拐的老者立在船艉，白发被雪粘住，拐杖上雕着鹤骨纹。他微微举手，弩阵暂停，换成两侧甩钩。他笑声轻淡：“青衫客，好手段。可惜火会熄，粮会沉。”
沈长风不答。风雪里，他把剑平平伸出，剑背上滚着一点雪。他走出一步，剑意如清明一线，直刺弩阵中枢——第九式“折枝”。这一式不求快，只求一气贯注。对方弩机的机括被他精准挑起半分，卡齿错位，弩弦骤松，整排弩机像被人揪住喉咙，发出一片哑哑的响。黑船上有人急切地去收拾，但机会就在这瞬息之间。
“阵成‘斜风’！”段霁在桅顶低吼。
林镖头会意，几名镖师与民勇各持牛皮盾，在甲板上按斜线错步。粮袋成墙，水桶为角，成一个斜风偏转阵。第一排迎弩，第二排推翻水桶。水声“哗”一片，落到甲板边缘时，裹着泥沙，形成湿雾，火箭扑上来，火势被湿雾吞了一半，另一半被黄泥压住，发出嘶嘶乱响。
顾晚棠从甲板后端掷出一包粉末，粉末遇火先亮后灭，火头被逼得往内收。她不忘抬眼瞥一眼那名受伤的镖师，见其唇色转红，心中略定。她取出短匕，割断他肩处衣布，手腕一翻，第四针落“肩井”，又补“曲泽”，止住深处暗渗的血。她的针不见血，只有被风雪淡化的亮光。
“清场！”段霁绳身一缩，人已从桅顶滑落半截，双足一蹬踩在横桁上，借力如猿，人影跃起，又落到最前端的绳桥上。他抽出一柄军中短刀，“当”的一声劈开挂来的钩链。黑船两侧甩来的火钩失了着力，拖着火星落入水缝，被冰凌“咔叽咔叽”地吞掉。
鹤骨堂的老者白鹤翁拐杖一捣，黑船上两名白衣短打汉子“唰”地掠起，身法如鹤影，一左一右踏虚而来。沈长风轻轻吐气，剑势回收，入第十二式“听雪”，先听脚下、再听对方步子。他不看人，只听风中两朵脚风的差异：左边快，右边轻。他剑尖微偏，先挡右，剑背一磕，右边那人以轻取近的身法被他的剑意掀离半分，脚下冰雪不稳。左边那人趁势压上，拐形短刃从下劈上。他剑势未经回转，便下沉半寸，腰似水折，剑身一翻，迎着刃侧轻轻一撩，刃未合，已被错开，恰中那人的腕际空门。
“第十三式——听雪无痕。”他心中微道。剑刃落处，不见血光，只听“啵”的一声，那人虎口被震开，短刃脱手。沈长风不乘势杀，只用剑鞘在那人胸口一点，送他退回船舷，撞倒后排弩手一片。
黑船上有人受挫，白鹤翁眼里笑意更深：“好剑。可惜不杀人。”
“杀人易，济人难。”沈长风道。
段霁已落到一号船尾，他纵身一跃，踏上二号船，再借边绳跨到三号船。他不与人缠斗，只盯三个目标：挂在黑船艉侧、掌操船向的尾舵绳；固定弩机的底桩；以及火油罐的引信。他出刀简短利落，刀刀皆在骨缝。三刀落下，黑船舵面偏了半寸，弩阵后排也松动。火油罐的引信被他用湿布一擦，化作冷黑。此时，冰凌再次崩裂成一条宽缝，黑船前段被挤得一弹，正好撞上自己甩出的钩链。
“风偏东南！”他在桅顶的余火中看清风旗方向，低声提醒。林镖头随即叫道：“覆泥偏侧！把火往他们风口引！”
顾晚棠将手中最后一包粉末泼在甲板上，指间一拨，银针“叮”的一声插在船板缝里，固定一方湿布挡风。风口被改变，烟雾被引回黑船方向，黑船上有两人咳嗽连连，手一松，火油罐失手砸在自家船板上，火势猛然一窜，像一朵倒灌的焰花在黑船中心绽开。
“收！”沈长风不贪不怯。他剑光一敛，目光落在黑船艉尾某处，那里有一枚黑铜令牌在火光下忽明忽灭，刻着一行鹤骨纹。沈心里一动，脚下一沓，飞身掠过绳桥，心口一沉一浮，从火光边擦过，指尖一挑，令牌已在手心。他落回甲板，趁势将一名扑来的黑衣人肩头横拍，借其力滚回粮袋墙后。
烽火高悬，远处角声已近，河防营的号角穿过风雪，带着一种迟到却决绝的节奏。黑船队自知不利，白鹤翁杖尖一点，船身如鱼一摆，往下游隐暗处遁去。他回首，拐杖轻扬，似笑非笑，对沈长风遥遥一点，像把什物暂寄，转瞬消失在破碎的冰影间。
甲板上只剩风雪，火星与人喘息像水底的鼓点。林镖头靠在粮袋墙上，笑了笑，又咳出一口混着冷气的白雾。顾晚棠把他肩上的布束紧，弯腰把甩落的针一根根拔起，擦净收入针筒，才伸手接过沈长风递来的黑铜令。
令牌一面为鹤骨纹，另一面则刻着一枚官封印的残痕，印文已被火焦糊，隐约见“河……司”二字。
沈长风把令牌翻来覆去看了三遍，收在袖中。他忽然问段霁：“你并非路过。”
段霁道：“我来寻这枚令牌背后的账。你也一样。”
顾晚棠眯起眼，看着令牌上火光未散的余温，缓缓道：“还有我。我的孩子在这枚印里。”
三人各自的理由在风雪里并列成一线，像三根拉住船身的绳，既不相同，也互相牵引。
远处的角声近了，风中有火把跃起。河防营的兵士踩着冰板小心靠近，喊声如缆，“哪船出事！”林镖头要开口，沈长风按住他肩：“让他们先救伤者。”
顾晚棠看着他，眼里有一寸不易察觉的笑意。段霁抖了抖身上的风雪，像从一场简短的军阵推演中收队。他们各自找到位置，一边处理收尾，一边在心里，把那枚令牌的重量，放进各自的目标里。
风还在吹，雪还在下，黄河在铁一般的夜里缓慢翻身。救灾粮船在三人与镖师、短工的手里，像一只拉紧了线的风筝，颤抖，却没有断。
二、渡后雪停（余韵小段）
天将曙，风雪稍歇。渡口边的破屋被临时收拾成救护处，火盆里烧着干柴与黄泥砖。顾晚棠的针在火上烘过，药箱整齐得像一架小小的兵器库。桌上摊开的，是她临时抄出的伤寒救急方，字迹俊秀却利落。她给林镖头换完药，回身时，沈长风正用一块干净布小心擦拭那枚黑铜令。
“官封印。”沈长风道，“律里说，印不可滥用，滥用者斩。可见此印非小吏之物。”
“却又落在黑市之手。”段霁把一页被火烧黑的账纸摊在桌上，纸上存着几行看不全的字：“军……粮……折……盐引。”他指向纸角，“河清府盐课司的封缄痕迹。”
顾晚棠把针筒盖上，慢慢道：“义诊童子，是在河清府外失踪的。若沿这条线去查……恐怕要破了几道规矩。”
“规矩，是给愿守的人用以行路的。”沈长风看着火光，语声很轻，“若有人拿规矩为刀，便需有人把刀转向桌面，照照谁的脸在其上。”
段霁抬眼，目光坚硬如初，却少了半分孤立：“若要破规矩，需成阵，不可散。”
三人短促地看了彼此一眼，像在风雪里重新绑紧了一根绳索。火盆“噼啪”一响，窗上风痕已淡。渡口外，黄河像醒来，冰凌簌簌地向下游退。
这一夜，法的灯光远、义的火焰近。三人都知道，真正的风雪才刚刚开始。
【注：本开篇章节至此。后续章节将展开河清府内外的权力纠葛、盐道黑市与军粮账册之争。】
